打捞中

2025年12月13日 - 12月31日 北京

故事就从这里开始:一桩暴力事件。众多种暴力之中最容易消失匿迹的那一种。

 

来了两个女人。朱从北京来,举着相机,四面八方地看;翁是本地人,她有些懒惰和愣神,对于追问无头的事情,她总是发着牢骚。两个人说是要跟着蛛丝马迹,去查查大家都说不清楚的谜题。

 

结果呢?

 

当然失败了,她们自己也这么说。

 

整件事情好像在一个巨大的跷跷板的横梁上,你只有坐在你的位置上才能看明白。她们花了一年时间,拍摄鸡毛蒜皮、稀奇古怪的片段,镜头磕绊在那些侧面的描述和小心翼翼的好奇里,捕捉广场晃动的人群与酒厂车间冒出来的蒸汽。

 

像鬼打墙,华北平原拒绝了她们的侦探剧本。镜头和笔记本很快就偏离了计划中的轨道,她们陷入僵局,仅剩难以还原的传闻、不可回述的档案:只好拾取牛棚里的药、水库里长城的倒影、草屋里的泥丸子、烧煤剩下的煤渣。她们还收集麻将片、版画模具、食盒、秤砣等布满时间痕迹的遗物,考古一般推测不久以前的故事。耳边响着女播音员不容置疑的声音:“北京只是远方的某个点,皇宫甚至比一个点还要小。”

 

最后,她们来到了今天,这间屋子里。连河里的鸭子都知道,这已经是另一个冬天了。戏台已经拆除,只有故事,在故事之外,日子依然继续。

 

记下来的故事不一定是部侦探片或纪录片,而是一些关于日常实践的小道消息。它注视那些“没有专有位置”的缝隙中的人,以及他们利用时间、机会和机智“偷猎”生活的艺术。两人的工作最终变成一种无奈的打捞:一个在北京和河北的距离里找不痛快,一个在同乡的故事和物件里找个人的余音。她们拍下来的东西、写下来的内容,不是档案馆和文件柜里的真相,而是你、我、他,在后厨、酒桌上、在田埂上,都愿意嚼一嚼、传一传的流言——那些又荒诞、迷糊、又似是而非的话语,关于他们怎么活下去。

 

大家都说,真有那么回事。